何为摄影作品的刺点
文 格里·巴杰
刺点,就是摄影图像“刺中”我们或触动我们,突然让我们停下来或震动我们的那一面。刺点可以是很多东西,但始终是图像的一个要点,无论摄影师是否有意为之。
它可以像一声叹息那样不可言喻,或者像山脉一样公然明晰。这是一个难以捉摸的东西,人们可以说:“当我看到它,我就明白了。” 明智的摄影师将永远认识和尊重它,即使就像最经常发生的那样,它只是落在图像中。在下一个镜头,他或她将探寻它,或试图揣度像它的东西。
我想从一些细节上来探讨两幅典型的也是我特别喜爱的非常好的肖像摄影作品,关注外表和相貌,同时还包含其他内容。
第一幅肖像作品是迈尔(Mayer)和皮尔森(Pierson)商业照相馆在19 世纪60 年代拍摄的著名贵族卡斯蒂利欧(Castiglione)伯爵夫人。
第二幅是保罗·斯特兰德1916 年拍摄的《盲妇》(Blind Woman ),早期现代摄影的关键作品。
皮埃尔- 路易斯·皮尔森《卡斯蒂利欧伯爵夫人》 摄
迈尔和皮尔森是第二帝国的巴黎位居前列的商业摄影照相馆,给卡斯蒂利欧伯爵夫人拍摄了好几百张肖像,但这被称之为“疯狂的游戏”,是对假面舞会习俗的戏谑。
伯爵夫人是那个时代的大美人之一,传说中的“拿破仑三世和他众多朝臣的情人” 。用乔治·D. 佩因特(George D. Painter)的话说,就像扇子舞者挑逗她的观众一样在相机前调情。
在这坦率的凝视下,整个肖像的重点都集中在这只一眨不眨的器官上,以及这一直率的凝视上,这是一个关于“看”的引申双关。
它展现了一个典型的场景,我们看着她看着我们看着她。当天的观众是受到邀请来观赏她的,像想追求她的未来情人一样,想知道她作为声名在外的大美人是否实至名归,更不用说她还是鼎鼎大名的贵族、挥霍无度者以及宫廷阴谋的女主角。她冷漠、平静但诱人的凝视告诉我们,她确实实至名归,但她也是一个危险的玩物。
这复杂的、风采优雅的肖像,像后现代反讽的任何产物一样熟练地玩转双关和视觉关联。椭圆形框架强调观看者看的是一张图像,一件想象的事,其外表是不值得相信的,特别是构成主体的生活由外貌所统治,并知道它的全部价值。
对这一独特的优秀个体来说,照片还有第三处甚至第四处影射。此外,眼睛的比喻、面具,当然还有窥镜、钥匙孔,反映了间谍和阴谋家当道的权谋世界。
卡斯蒂利欧伯爵夫人是摄影早期最先认识到相机具有偶像创造功能的著名女性之一。我们可以说,她因为被拍摄而出名,尽管这掩盖了其名声,或者说声名狼藉的真实原因,也掩盖了这样一个事实,她的照片很有可能曾经只是在相对较小范围内流传。
迈尔和皮尔森拍摄的卡斯蒂利欧伯爵夫人有着椭圆形框的肖像,是关于表现的,以照片说明了一切,比任何枯燥的学术文本更深地刺中了我们。
保罗·斯特兰德《盲妇》 摄
另一张著名的照片,保罗·斯特兰德的《盲妇》是关于同样重要的东西,但它告诉我们的故事和对我们情感的影响是完全不同的。对这幅影像首先的观察是:它是20 世纪中最重要的摄影模式————的最好例证。
这张照片来自1916 年斯特兰德在纽约街头的陌生人的肖像系列。以今天的标准来看,斯特兰德的中画幅相机相对比较笨重,不会被认为适合这样的拍摄任务。
然而,借助简陋但显然有效的花招——在相机的侧面拧上一只假的镜头,加之坚持不懈的努力,斯特兰德拍摄了一系列令人吃惊的影像。
当然,盲妇是一个比较容易拍摄的对象,确切地说是因为她看不见摄影师斯特兰德在工作。这幅图像强调摄影师的控制,虽残酷但是非常生动地捕捉或偷取了一个完全不容置疑的灵魂的不请自来的表现。
在大多数肖像摄影的情况下——至少是摆弄姿势的肖像——是模特、摄影师和观看者的三方对话。的肖像直接移除了这个对话的三分之一。就盲妇来说,这个事实以无情的方式显见。她作为有礼貌的完全的陌生人,被表现、被名垂千古,没有她的共谋,没有她的同意,也许她甚至都不知道。以一种或另一种方式,对大多数街头肖像来说,这就是通常的“刺”。在这种情况下,它足够锋利,几乎可以扎出血。
卡斯蒂利欧肖像和《盲妇》肖像照片之间存在着巨大的不同。这就是我所说的名人肖像和社会肖像之间的区别,一个有一定的社会地位,一个几乎没有,在各种程度上和目的上是社会的匿名成员。
当然,一个人在社会中的地位不只是有或没有,而是一个复杂的连续系统。不过,我认为两种主题之间的区别是可持续的,我相信。关于名人肖像,人们倾向于阅读传记;关于社会肖像,人们倾向于阅读社会学。在名人肖像中,我们承认个人;在社会肖像中,我们研究一种类型。
长远来看,当摄影师与拍摄对象面对面,当他通过摄影使我们与对象面对面时,他会根据自己的感受力、道德观、同情心或无情心做出选择。
每个肖像摄影师记下的只有表面的一面,如果是带着一种错误的感受力去处理,可能只是揭示出投机取巧和粗俗遁世的一面。如果是带着一种正确的感受力去处理,展示的东西则要多得多,一条生命、一个同道中人、一位崇高的人。